传销式PE“画皮”：一级半市场 全民PE监管之痛

　　9月20日，石家庄市天山科技园的一栋并不起眼的小楼里，一群人正专心致志地聆听发财“圣经”。

　　约三十平米的会议室里，着衬衣、打领带的“冯老师”对数十位听众描述着发财之道。他在讲解中不断强调：“集团公司净资产总额是34.68亿元”、“公司工艺品价值16亿元”、“公司旗下已经有两个板块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第三个板块即将启动上市”、“现在是*的投资机会，期权价格今天又涨了10%了”……每到演讲的关键之处，他会稍作停顿，台下的听众叫好不断，气氛异常活跃。

　　这一幕发生在石家庄一家名为“河北省玄元股权投资基金管理有限公司”的会议室里，台上的“冯老师”系该公司市场部门的负责人。不要以为这是进了传销的窝点，这场景正是这家PE（私募股权投资）基金募资的路演现场。

　　据本报了解，玄元基金今年7月11日已经在河北省发改委备案。正是这样一家“正规的”PE基金，募集资金方式却是匪夷所思——该公司设置了“有创造性的”期权计划及“多层级设置，人拉人，高额回报诱惑”的方式，在一个月时间内，募集资金数千万元。

　　在全民PE的狂潮下，类似玄元基金这样类传销式的募资行为并不少见。由于监管缺失，各种传销正借着PE绚丽的外衣死灰复燃。

　　“画饼”上市

　　“冯老师”介绍道，此次募集的基金会投向即将上市的金融板块公司。“集团旗下的中国金融国际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最快今年年底在纳斯达克上市。河北省玄元股权投资基金管理股份有限公司也是属于其中的一部分。”

　　他介绍，投资者认购后三年内不可退股，公司承诺“凡购买玄元基金公司的期权基金，如满三年时渤海金融仍不能上市，公司将全额回购，并支付不低于银行同期利率的红利”。

　　事实上，这已经严重违反国家发改委的相关规定。根据国家发改委办公厅文件规定，“股权投资企业的资本募集人须向投资者充分揭示投资风险及可能的投资损失，不得向投资者承诺确保收回投资本金或获得固定回报。”然而，在现场，本报记者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有关风险的提示。

　　“原始股上市后能翻十倍、百倍，现在是*的机会了”，该公司的员工不停地向现场咨询的投资者传递这样的信息。

　　让投资者心动的不仅仅是上市的“画饼”，公司还“创造性”地设置了一个“一级半市场”期权价格形成及交易机制。该机制的核心内容是，每个投资者在投资入股时，能获得对应的期权数，而期权的价格形成机制与基金募集资金的增加额有关，每增加200万元，期权价格上涨1分。据最初投资该基金的人介绍，初始时该期权的价格是1分钱，但没过几天，期权价格已经上涨到了2毛多钱。“这价格只可能涨，不可能跌，早买几个小时和晚买几个小时价格相差大很多。”一位石家庄当地的中年妇女告诉本报记者，她在上午听完该公司的课程之后，下午就回家拉到了几个朋友入伙。

　　据该公司的员工介绍，目前他们已经在美国纳斯达克市场成功运作了两家公司上市，一家是河北省环渤海湾旅游开发股份有限公司，另外一家是河北省玄元文化产业发展股份有限公司。而河北省玄元文化产业发展股份有限公司据介绍也是在纳斯达克上市。

　　但是，本报记者在纳斯达克网站根本就查不到这两家公司。在美国场外柜台交易系统（OTCBB）市场上，记者查询到中国旅游这只股票，但玄元文化公司则根本找不到。

　　另据玄元公司人士介绍，玄元股权投资基金未来的设想是，依托在美国注册并控股的中国渤海金融投资基金公司大举开展国外业务，并力争三年内在纳斯达克主板上市，但这家中国渤海金融到底开展的是什么业务则并未介绍。

　　高额回报

　　事实上，玄元基金的另一条规定则无疑是暴露了其运作模式中的传销嫌疑。

　　据本报记者了解，玄元基金募集资金完全是依靠人与人之间相互介绍，不停地发展投资人规模，根据发展下线的人数和销售金额的多少来确定付给公司工作人员与投资人的报酬。从全国各地来参观的投资者几乎都是在其熟悉和认识的朋友引荐介绍后与该公司接触的。

　　玄元基金还设置明确的层级和奖励机制，玄元基金按照“信用评级”设置了6个层级的身份：理财客户、理财师、理财专员、理财主任、理财经理和理财总监（见附表）。

　　而据该公司一位员工坦言，按照公司的募资和奖励模式，通过这种方式募到的资金其实大部分已经作为“劳务费”返还给了相关投资者，再加上前期筹备所投入资金及日常庞大的接待费用，基本上已经所剩无几。

　　本报记者看到，在如此高收益的诱惑下，在饭桌上、车上都可见到许多人手上拿着一个小型的计算器，不停地按着，记录着密密麻麻联系信息的通讯录也时常出现在他们手中。“今天我进来的资金有20多万。”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在结束一天的活动之后告诉她的丈夫。

　　事实上，自该项目今年8月份启动以来，已经吸引了大量投资者参与。由于“人介绍人”这种方式具有乘数效应，以投资者身份进入者很快又转变成了市场开发者，因此，参与者越来越多。有工作人员称，目前来考察的人数最高时能达到1000人以上，而其中约有80%的人最后会变成该项目的投资者，成功率颇高。曾去考察过的人士也证实，每天都至少有数百人的投资者，若以每天接待500人的投资的规模计算，该项目涉及的人员或已经上万人。

　　这些投资人来自全国各地，以年约35至45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居多，操着各种不同的方言，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打扮不见时尚光鲜，但其中亦不乏有大腹便便手戴金表者。但在采访中，却几乎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说出何为PE。而本报询问多位投资和法律界专业人士，他们都一致认为这种行为具有明显的非法传销特征。

　　幕后人物

　　在该公司办公楼门口最显眼处，停着一辆牌照为冀A68800的S600奔驰车，据称是该公司老板王小朋的座驾。车窗挡风玻璃处有一个车证，上面写着“河北省委、省政府”字样，“老板的车可以24小时随时进出省委省政府”，公司工作人员介绍称。

　　该公司办公楼里还有个玄元文化博物馆，这是投资者考察的重要内容之一。琳琅满目的“文物”挤在了一个约百平米的房间里，由于空间狭窄，一些佛像、花瓶直接被摆放在了地上，只有少数“文物”是装裱起来的。员工介绍称，这些“文物”单件动辄百万、千万元，一个名为“青花鸳鸯鱼化龙三纹罐”标价为“5500万-6000万元”。据该员工称，公司所有的文物合计价值16亿元。

　　这样的一家公司，王小朋正是其核心人物，现任中国环渤海湾集团董事局主席，除此之外，还有约15个社会职务的身份。

　　据记者了解到的信息显示，王小朋系石家庄本地人，1963年生人，其名下有数家公司，“中国环渤海集团”应为河北省环渤海湾经济技术集团有限公司。该公司自称是1993年由河北省顾问委员会牵头成立的集团公司，公司高层称“以前是国有公司，公司有深厚的政府背景，前两任都是省委、省政府的高官，到现在还有从中央到地方的高干都在里面”。公司工商注册资料显示，该公司自1993年成立后，在广告、贸易、旅游等业务领域有所涉足，经营业绩和业务规模不详。

　　现股东是三家机构，分别是河北环渤海投资担保有限公司、河北无纺布联合公司和河北无纺布联合公司工会委员会，前两家公司均为王小朋所控制，但石家庄本地多位企业界及政界人士均未听过该公司及王小朋之名。而一位石家庄当地和王小朋有业务关系的人称：“他口才极好，一直在做生意，但生意规模都不是很大，他一直主张搞各种联盟做大，但愿意和他合作的人不多。”

　　监管缺失

　　今年8月6日，玄元基金揭牌成立，在其仪式上，包括中国科技企业联合会常务副会长东方人、河北经贸大学工商学院副院长郜振庭、河北省消费者协会副秘书长孙长军、河北省商业联合会秘书长曹润亭社会名流均出席。

　　据该公司介绍及记者查证的信息显示，该公司系河北省备案的十余家PE基金管理公司之一，是河北省政府批准的*家股权投资基金。工商注册资料显示，该管理公司注册资本为5000万元，且为实收资本，这也得到了石家庄市工商局人士的证实。

　　河北省发改委、石家庄市发改委的直接负责人都向记者证实，玄元基金递交了完备的备案手续，官方也曾专门去公司实地考察过。河北省发改委一位官员还称，几天前刚刚见到过王小朋，“王小朋及其公司实力看起来都还不错”。

　　但对于该公司具体在如何进行融资，河北省、石家庄两级发改委官员都称并不了解，对该基金的监管也基本处于缺失状态。“公司递交的材料完备，就能给予注册，我们会监督其募集资金的行为。我们日常的监管主要是以信息反馈为主，若有举报信息到我们这，我们将采取监管措施。”上述河北省发改委人士称。

　　近几年来，国内PE行业快速发展，全民PE热也推动了大众参与PE投资的积极性，但国内并没有专门针对PE的法律法规，对PE的监管一直是空白地带，以至于各地出现了一些以PE之名进行非法融资、传销活动的组织和行为。由于PE传销涉及的范围巨大，潜藏了巨大的威胁和风险，一旦“泡泡”破灭，将有成千上万的投资人受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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